钝崽不在

秦风x吴未

我想过很多次我该如何开头叙述我自己的故事。
也许是像情人的开头，“该怎么说呢……”中间还要拉长语气，假装自己的故事神秘而又有趣。
又或许是模仿了百年孤独，“很多年以后，吴未坐在公园的长凳里，想起自己当初刚进少年班的时候……”
可实际上，现在还没有到很多年以后，我的经历也简单直白，并没有那么的难以启齿。
于是我说，“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进入了少年班。”

我叫吴未，我是我们班里最笨的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本人很笨。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我一直能够很清楚的认识我自己。
所以我清楚的意识到，我的智商并不低，甚至比大部分人还要高一点。
我的妈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从我还没来得及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她就早我一步往我脑子里灌输了要成为一个人上人的远大理想。
甚至不惜在考试的时候给我泄题，修改我的成绩单，也要我的名字写在所有人之上。
也多亏了那张完美的成绩单，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进入了少年班——一个集合了全部高智商精英的地方。
我十分惶恐，可我无路可退。

在我第三次考了班上最后一名以后，我开始做噩梦。
在梦里我见到了比前面十五年加起来还要多的怪兽。
我没有读过童话故事，也没有看过动画片，想象力有限，连脑子里的怪兽都是一副无趣的样子，他们最吓人的时候，就是在梦境结尾变成我妈妈的时候。
我觉得这都怪我，我很对不起他们，因为我的平庸，而使得他们也变得平庸。平庸对一个怪兽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我想我努力的表现的害怕一些，这样会让他们更有尊严一些。

我后来不止一次的想，也行我从一开始就放弃，会不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我很快又会否定自己。
我不长的人生里经历过的一切告诉我应该保持感恩，一段你走过的弯路受过的苦最终都会报答你。
它对我的报答很直观，至少在以后的很多时候这段经历都会让许多面试官对我更感兴趣一点。
现在的我却只能依然惶恐，每天跟噩梦，愧疚以及巨大的自卑感挣扎奋斗。

我这短暂的大学岁月有一个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名字，虽然我一直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女孩。
就是江依琳。
她是我们宿舍里其他人都喜欢的一个女孩，让我们来的太早的青春期都裹上了一个香甜梦幻的肥皂泡。
我陪着他们干尽蠢事，只为了江依琳回头冲他们笑一下。
实际上我却觉得我无人可爱，十分寂寞。
麦克他们喜欢在舞会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按照道理来说这是不合规矩的，我一般会装模作样的劝两下，但很快就会作罢。
我也对舞会十分渴望，但不是冲着江依琳。

我是一个有些胆小的人。
若是非要让外人来评价我，“老实”这个词语大概会贯穿整个过程。悲哀的是后面往往不会跟着“可靠”两个字。
第一次参加舞会我本来想的是找个机会把麦克他们给劝回去，可麦克却是不会听我的劝的，他忙着跳舞闹事，我被人群阻挡着，只好缩在人少的吧台处。
吧台旁边除了我只剩一个人，那是个侧脸很好看的男孩子，穿着风衣，仰起脖子喝酒的时候昏暗的灯光摇摆着投射在他的脸上，画面看起来像王家卫的某部电影。
我朝他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在想要不要告诉他在他刚刚不注意的时候原本与他同行的两个女孩子往他另一杯酒里加了东西。
我相当犹豫，我们之间不过隔了三个座位我走了五分钟。
倒是他先和我说话了，他像是终于受不了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用着纠结的眼神打量自己，他转过身问我，“同学你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他的眼睛就算半闭着在我眼里也亮的出奇，当会场突然陷入黑暗的时候我甚至在想，也许是他太好看把周围都衬托的黯淡无光。
混乱就是这么发生的，尖叫声，脚步声，还有酒杯掉到地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那人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就跑，如果这个时候有一道追光打下来，这也许会是一个相当浪漫经典的镜头。
可惜那个时候我在想，我初中的时候就知道遇事不要推搡，容易发生踩踏事故，当代大学生安全防范意识真的很差。

那人拉着我的手，跑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着急的四下张望，想找到我们宿舍的其他人。
“你在看什么？”
那人弯着腰，喘着粗气问我，他把我的手攥的很紧，我想我的脸一定开始红了起来，手心也开始出汗。
我把他的手甩开，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人于是换了个问题，“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我把实情说了出来，心中有些忐忑，生怕被那人认为我是无端造谣。
我对自己说，若是他不信我，我当下甩脸就走。
可他偏偏冲我笑起来，“这……这样啊，那谢谢你啊。”
“我叫秦风，你叫什么。”
“我叫吴未。”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哦，少年班的啊。”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少年班对我来说是动力更是压力，比上不足比下也没有余太多，让我总有些羞愧。
于是我跑了，一边跑一边骂自己。秦风大概也会觉得我莫名其妙，这人怎么这么怂啊！

我后来又想尽办法跟着麦克他们去了一次舞会。
其实想尽办法这词用的有些夸大，我只需要告诉他们江依琳会去，他们就一定也会跟着去，我只需要假装跟着去阻止他们就好了。
我做这事时总有些愧疚，觉得很对不起周老师，但我还是做了，于是我的愧疚也就变的一文不值。

我在吧台坐着，麦克他们依旧靠着和别人争风吃醋吸引了大半部分目光。
我跟秦风依旧隔着三个座位。他举着两个啤酒杯朝我走过来，“我还以为不会再这里见到你。”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是会来这种地方的人。”
我点头，我想我的手心又开始流汗了，还好这里太暗看不出我的脸会变红。
秦风喝下去一大口啤酒，“我……我其实也不是。”
这真是疯狂极了。
我的心开始剧烈跳动，我不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不是我心中所想的那个意思，如果不是的话——
“嗯我的意思是……”秦风摸了摸头，我发现他原来有小虎牙，“这太吵了要不咱们出去说？”

秦风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我当然不信，只当这是哄小孩的一贯套路，但还是忍不住有些高兴。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真的，你很勇敢，很特别。
我厚着脸皮问他为什么说勇敢，不夸我别的。他不说，只是笑。
我没好意思追问，假装自己什么都明白，保有一个聪明人的尊严。
这是我进了少年班以后做的最擅长的一件事情，揣着糊涂装明白。
他又笑说，很多事情跟智商无关，只跟阅历有关，你迟早会懂。
我低头踢走一颗脚边的小石子，飞出了老远。

那天晚上我记不清我是几点回的宿舍，我住上铺，怕自己吵醒别人，没敢上床，怕铁床吱呀摇晃的声音会吵醒别人。
我蹲在一片阴影里，看阳台外隐约有浅浅几道光影照射进来，我想，天怎么还没有亮，他们怎么还没有醒。
我的头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坠，来吧，我想，我已不再害怕噩梦。
噩梦意识到它已被我打败，没来打扰我，在梦中是今晚我跟秦风说我没夜受噩梦之苦，他抱着我的头安慰我的画面。
“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你绝不平庸。”
梦的最后他对我这么说，这是事实，还是只是我在梦里臆想出来的？
我不记得了。

后来我又陆续见过秦风几次。
我们的会面十分单调。拉着手从嘈杂的会场里跑出来，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能聊上半宿。
我的手被他拉着的时候手心里已经不会紧张的冒汗了，不过他摸我脸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发红，每次我一感受到脸在发烫他就会看着我笑，我的脸就会更烫。
我像写学习目标一样把这点记在本子上，写着我需要克服。
这算是我众多烦恼中不足去说的一点小苦恼。
我也无人可说，宿舍里的几个人都一颗红心向姑娘，向着江依琳，我只能把这小烦恼记在本子上，用红笔标注我需要克服。

我知道我迟早会被周老师找上门来教训一次，但我更隐隐的害怕到毕业也没被周老师找过一次。
而当这天真的到来了，我在惧怕之余却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快感。
周老师跟我说了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老套，而又残忍。
我相当感激他，至少他让我明白了我不过是一条为了保持金枪鱼活力的鲶鱼，没让我存有太久不切实际的幻想。
也是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假装自己当一条金枪鱼。
我只是觉得有些羞愧，秦风那么认真的觉得我是特别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一条鲶鱼。

我走的那天，秦风和周兰都来送我。
我劝周兰回去，他们的时间宝贵，不应该来送我的。
秦风替我拿着我的包，我拉着箱子，轮子走过发出轱辘的声音。
“就到这吧。”
我在公交站台处停下来，“别送了。”
我几乎不敢抬头，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秦风像往常那样，拍了拍我的头，“我还以为我能陪你过16岁生日呢。”
“我不小了，你老拍我头，长不高的。”
秦风闷声笑了一下，露出他那颗小虎牙，“我等你再考回来。”
他用大拇指摸了下我的眼角，“你别哭。”
我才发觉我的眼睛又红了起来，实在是狼狈丢人。
我又觉得我在他面前本来也没有什么光辉形象，不如痛快发泄一场。
“我还是别回来了，太丢人了。”

若是我此刻肯抬起头看一眼，我知道过路人看我俩的眼神必定很奇怪。
我抓着秦风的双臂哭的万分狼狈，他时不时抬起袖子帮我擦眼泪。
我哭的十分难看，甚至没有在意他对我说了什么。
我希望他什么也不要说。

End—

写到最后实在是崩溃了
草草结局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最后

也许有时间的话会补一个秦风视角
总得补齐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