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崽不在

“请问您拍过这么多部戏，有没有在戏里动过真感情呢？”
“......有过。”

“我第一眼看见刘昊然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人应当跟我是一头的。”董子健一边眯着眼睛想，一边回答发布会上记者的问题。
那个时候他瘫坐在沙发上看剧本。他这回演一个出轨渣男，有老婆孩子家庭幸福美满，偏偏受不住诱惑跟自己的学生搅合在一起。
演他妻子的演员是一个前辈，两个人在刚刚已经短暂地碰过一次，前辈入戏很深，当着路人的面指着他叫渣男，小董笑着应了，说不能只骂我一个人，我有同伙。
他开小差，不知道他的同伙什么时候过来，结果一个抬眼，就看见一个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跟房间里的人挨个问好。
小助理戳着他的腰暗示他坐好，要有点前辈的样子，董子健懒洋洋地不想动。小刘最后一个走到他面前，说我看过您得奖那部电影。
您在里面特别好看。
小助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小董在电影里灰头土脸，穿着跟当地居民借的破洞衣服，头发两个月没洗。出山那天，洗澡水放了两浴缸都是黑的。
董子健不乐意地赶他走，特别开心地朝刘昊然一笑，我也觉得我在那电影里特别好看。

刘同学这节课后照例被留堂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把书本收进书包里，前桌的哥们幸灾乐祸地冲他笑了一下，“祝你好运。”
刘同学锤了他一下，背起背包，乖乖跟在董老师地身后。
“你下次可以换种方式，不要每次都让别人以为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办公室的门刚一关上刘同学就向老师抱怨。他的舍友似乎已经起了疑心，不停追问他是不是哪里惹怒了这位小董老师，他能找的理由也越来越少。
可是小董老师开心的不得了，坐在桌上得瑟地晃着腿，“我喜欢这样。我就是喜欢。”
刘同学气急败坏，又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咬他嘴唇惩罚他。他故意去扯董老师的衬衣，把它弄的皱皱巴巴，没法见人。
“你又毁了我一件衬衣。”
董老师整个人都化开，像一块黏糊糊的大白兔奶糖。
刘同学伸手去捏他肚子肉，“老师，你有小肚子了，准备好步入中年——”

“我跟小董的第一场戏就是激情戏。我比较害羞，还好小董是老司机了，比较没脸没皮的——”
刘昊然是觉得有些尴尬的。
他连跟女明星的感情戏都没拍过太多，上来就要跟同性演这种激情戏码，是个不小的挑战。
董子健本来是有些害羞的，见刘昊然有些窘迫的样子，那点羞耻心就被他给丢到了脑后。
他坏笑着凑到刘昊然耳朵边去讲话，“没实战过吧？交没交女朋友哇？你偷偷告诉我我给你保密。”
刘昊然的脑袋从耳朵开始一点点变红，他的喉结滚动了几次，最后涌出一声长叹。

董老师和他的妻子午饭喜欢在食堂吃，省时又省事。
刘同学喜欢坐在他俩后面的一张桌子，在两个人端着饭经过的时候跟他们打招呼。
这让董老师有些紧张。他能一眼看透这个学生对他不是普通的师生情谊，却不知该拿这样的学生如何是好。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拒绝他，理由显而易见：他有妻子，有家庭，很明显他不是一个同性恋。
但他不想——他说不好他对这件事的感受。
这个人跟他的太太不是一类人——这看起来是句废话。他很年轻，也很好看，身上保有不顾一切地天真和为爱拼搏的勇气。
他想起来刘同学向他告白的时候，身上有几分酒气，但是眼神倒是清醒又坚定，董老师被那眼神吓得说教的话都忘记，转身就跑。

“怎么熟起来的？喝酒啊！男人嘛，熟起来最快的办法不是打架就是喝酒啦。”
刘昊然已想向前辈讨教演技为由，邀董子健晚上一起去路边摊喝酒。
董子健对食物一向舍不得拒绝，欣然赴约。
两个人都是不大会喝酒的。董子健说话耐听，在桌上侃了两小时，几盘烧烤被他扫进了肚子里，酒也只喝了两口，点的酒大部分进了刘昊然的肚子里。
小鲜肉晕晕乎乎，靠在董子健身上不知今夕是何年，手还不忘在人肚子上戳两下。
“董老师，你有小肚子。”
靠，董子健在心里骂，这孩子入戏太深。
嘴上还是耐心安慰，“你要不要顺便练练告白那一段？”
“好啊。”刘昊然的眼神一下变得清醒又坚定，“我好喜欢你啊。”

刘同学和董老师的分手不太愉快。
董老师靠在窗户边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刘同学眼泪流出来一滴憋回去两滴，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他其实早在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局，董老师最终当然是要回归家庭的，他只是奢望这一天来的晚一点更晚一点。
“再亲我一下吧？”刘同学吸吸鼻子。
董老师把烟掐灭，手捧着他的脸。
很多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的。他这辈子没冲动过几次，他想也许日后跟孩子聊起天来他的一生平淡无波，连一点轻狂放纵可供他回味的记忆都没有。
但是不行，他对这个家有责任有义务，也有爱。他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不负责任自私自利的人。
董老师捧着刘同学的脸，没有亲上去。
“我就不说再见了。”

“我最喜欢的演员是董子健？两年前我还说过这种话？——开个玩笑，对我现在最喜欢的演员还是他，跟小董老师拍戏学到了很多东西。”
时隔五年当初的两个人再度同台。这次是董子健第一部执导的电影首映。
粉丝们看到这条消息心里没什么波动，这两个人虽再没合作所过但私底下互动不少，董子健的婚礼刘昊然还做了伴郎。
新郎在台上不忘对伴郎送上祝福，祝你早日脱单早生贵子。
第二天有记者拿这事开玩笑，打探他的感情生活，问他有没有合适的伴郎人选。刘昊然没有上套，自己连对象都没有，结婚更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世事难料。
又问一句结了婚的人不能做伴郎了吧？
电影的内容是两位演员在拍摄中假戏真做爱上对方，最后却因为社会舆论不得不分开。首映礼后有记者采访，问他，“那您拍过这么多部戏，有没有在戏里动过真的感情呢？”
刘昊然沉默了一下，“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