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崽不在

小助理回头的时候，董子健正好落下泪来。
董子健在小助理欲言又止地注视下抹掉眼泪，有些狼狈。“绿灯了，先开车。”
小助理想安慰但无从安慰，背着身递过去一张纸巾。
收音机里的叶倩文低声告诉他，“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董子健接过去纸巾，但也派不上用场。他眼睛一闭，在后座几乎快要沉沉睡去。
“换首歌吧，听的难受。”
小助理连上自个手机，开始放嘻唰唰。
他知道董子健在很多时候不是一个会被音乐打动的人，他不止一次一边在ktv里看着mv里的歌手默默流泪一边挑歌词的毛病。
去年满大街的民谣歌手都在撺掇着大家到成都的街头走一走他也坚定躺着不动弹。
可今晚他在音乐响起的第一秒就落下泪来。
车速一点一点的慢下来直到停下。小助理查了一下路况有些焦急，“又堵车。”
董子健没睁眼，“明天不开工，放你假。”
董子健刚刚参加完一个电影节，不算正式，但也盛大。本着分猪肉的原则，人手一个奖，光颁奖就用了比其他时候更长的时间。
董子健看着自己的奖杯在座位上走神。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个又一个烂俗的电影剧本。
小助理把他从电影世界拉回来，“老板您看前面那辆车，是不是刘昊然？”

董子健和刘昊然认识的时间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长。
在所有人还不知道董子健和刘昊然是谁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课桌底下悄悄牵手，在厕所隔间热情接吻了。
董子健把车窗摇下来，正好那人也一脸烦闷地开窗透气，两人皆是一愣。
刘昊然先开口，“师兄。”
董子健回答，“师弟。”
两个人都在脑海中排练过许多回，老情人再相见时该作何反应。许多年过去，从心高气傲地宣告我过的比你好，到后来想温情地问一句最近好不好，却愣是没派上一点用场。
董子健说，“下了这条高速拐个弯有家特好吃的牛肉面，想吃宵夜吗。”
刘昊然说，“好。”
小助理想提醒老板减肥大计时刻不能忘，但顾及老板在外人面前的面子，忍住了。
前面的车终于开始有了挪动的迹象，董子健指挥司机把车开下了高速，拐过弯去吃牛肉面。

牛肉面开在当初他们约会时最常去的一条路上。
董子健之前来过一趟，发现以前的店陆陆续续搬走，只剩这家面店还留着。
两个人都把助理给打发走，坐在泛着油光的桌边，董子健点了一份牛肉面，加了双倍的牛肉，刘昊然最近拍的戏要求露腹肌，被严格管理饮食，只要了一杯水。
刘昊然从包里翻找出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郑重其事的双手奉上。
“还你。”
这开场实在是出乎董子健的意料。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应，问这是为了什么，可他分明是记得的，调侃他为何还留着一本旧书，又只会令自己和对方都陷入一个两难境地。
旧事重提无论如何都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于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
书的封面被磨的几乎快看不清，不知道刘昊然是不是常年带着。

书原本就是从董子健那借过来的。
那个时候董子健告诉他的是，书不用还了，留个念想。
刘昊然也真的留了下来，从他的背包夹层里细细漫漫的铺展开来，最后钉死在他心里。
得拔出来。

牛肉面等了好久才上来。
董子健掰开筷子开始吃，被烫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跟刘昊然之前分手的时候也是点了一碗牛肉面，但是还没来得及吃就阵亡在了刘昊然抑制不住的脾气下。
他们那个时候自觉青春无敌，信奉两个人的勇气加起来能够对抗全世界，可渐渐发现现实跟他们想的不是一回事。
那个时候董子健刚拍完戏，沉浸在角色的悲惨人生里无法抽离，刘昊然几天没休息好赶了许多场子为新电影宣传，董子健觉得两人关系势必对刘昊然前途造成影响，刘昊然一根筋地认定了这是一场不可明说的背叛。
回过头来不过是两个自以为是的人最终落了个惨败收场。
董子健端起面，背过身去，喝下一大口汤，烫的热泪盈眶。
他觉得他把那些惨淡无光的日子一齐抛弃在了身后，眼前灯光闪烁。